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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1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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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1 章

一天過去了,沒有任何人打開這個房間。

“你失算了。”蕭柯竇餓得不行,但面上還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。

“我還是覺得他們會保證我們活著。”付蘭說,“活著才有價值呀,我又不是我媽,死了會讓一群人歡慶鼓舞。”

“有可能他們會等我們撐不住了,再進來給我們打點營養針。”蕭柯竇說。

付蘭笑了一聲,說:“那我們現在就躺平裝死?”

蕭柯竇一頭栽下去,腦袋撞在了堅硬的地板上,“嘣”,響亮的一聲。

疼痛反倒減緩了他心中的焦慮。

他看著頭頂被燈光染黃的天花板,說:

“當我死了吧,我真的要餓死了。”

“睡著了就不餓了。”付蘭垂眸,看著他說。

蕭柯竇翻了個身,看向付蘭說:“我怕我睡著了,你餓瘋後會把我吃了。”

“非常值得考慮的提議。”付蘭笑著點了點頭。

蕭柯竇停頓了一下,說:“當你開了一個玩笑,你的朋友在旁邊,並且一本正經的附和時,還是挺恐怖的。”

“我們是朋友嗎?”付蘭反問他。

“總不能我是你的儲備糧吧?”蕭柯竇繼續他剛才稱“恐怖”的玩笑。

付蘭思考了一下,搖了搖頭,說:“我覺得,我還是不能接受生食。”

“算了,我們還是不要繼續這個話題,萬一把你的食性聊歪就不好了。”蕭柯竇說。

“這個又不是我提起來的。”付蘭“嗤”了一聲。

蕭柯竇覺得這樣和付蘭聊會兒,人精神了不少。

他又思考了一下,問:“這件事情,可能和你的小姐妹有關系嗎?”

付蘭假笑著說:“話不要亂說哦。”

蕭柯竇“視死如歸”般說道:“我只是覺得陳海心的嫌疑很大而已。”

“如果是海心幹的。”付蘭坦然自若的說,“她只會綁你一個。”

蕭柯竇想了想,然後不得不承認確實如此。

他當然不會想到,這是坐在他面前的這個人在自導自演。

空氣安靜下來。

沒過一會兒,又餓又困的蕭柯竇疲憊的撐著腦袋,又瞄向付蘭,說:

“再聊五毛錢的天?”

“五毛錢?”付蘭疑惑的看向他。

“0.5個星幣。”蕭柯竇轉換了一下貨幣體系。

“好,轉賬吧。”付蘭說。

蕭柯竇猛地擡頭,看向付蘭說:“你的光腦還能用?”

他的光腦外置手環已經被沒收了。

他這才想到付蘭的光腦外置是埋在皮下的。

灼灼目光落在了付蘭的手腕上。

在蕭柯竇沒看見的地方,付蘭抿了抿唇,眼珠略微打轉。

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,已經打開的光腦屏發送了一條“開一下信號屏蔽”的消息。

付蘭說:“隨口說個轉賬嘛,順口了。我醒過來的時候就試過了,這裏有信號屏蔽,沒辦法聯系外界。”

蕭柯竇不死心的盯著她的手腕。

付蘭幹脆的把光腦屏打開,上邊顯示的“無信號”讓蕭柯竇再次失望。

“那他們還把我的光腦外設拿走了。”蕭柯竇皺著眉頭。

——是因為他們一開始,沒想到信號屏蔽這回事,反正這次綁架只針對你,所以只拿了你的光腦。

付蘭編了個瞎話:“可能是擔心我們拆解光腦外設,搞事情吧。”

這話給了蕭柯竇啟發,他的目光又投向付蘭的手腕,他問:“你怕疼嗎?”

“怕。”付蘭面無表情的說。

“你不是可以屏蔽痛覺嗎?”蕭柯竇問。

“打架的時候打壞了。”付蘭說,“所以我現在身上,每一個傷口都很疼,只是沒說而已。”

蕭柯竇看著付蘭身上青青紫紫的淤痕,嘆了口氣。

大概是在遺憾,沒辦法剖出付蘭的光腦外設,看看能不能搞事情。

付蘭也在心裏嘆了口氣。

——當你撒了一個謊,就要用無數謊去圓它。

這可以說是她的經驗之談了。

所以付蘭一直覺得,陳海心的綁架計劃太過簡陋,特別是蕭柯竇還有隱藏的“杠精”體質。

沒有人可以百分之百預料到,自己說出一句話後,其他聽眾的反應。

也沒有人可以年覆一年、日覆一日的保持警惕。

那樣會把自己逼瘋的。

再度襲來的安靜裹挾著困意,讓蕭柯竇昏昏欲睡。

他打了個哈欠,又準備開口。

付蘭先發制人,免得自己說多、錯多:“要不我們聊一聊科學、哲學內容?”

“聊聊人類起源?從哪裏來,到哪裏去?”蕭柯竇耷拉著眼皮說。

“我們是不是聊過文明等級的話題?”付蘭問。

蕭柯竇在海量的記憶裏倒騰了好一會兒,才翻出這次旅行開始前的某一天,他們隨口聊的東西。

“哦,就是關於三級文明的內容?”蕭柯竇慢吞吞地說。

付蘭不知道這種頗帶學術性的枯燥內容,能不能加快蕭柯竇的入睡。

“上次好像是聊,雖然古地球時代和現在的差別已經很大,但是事實上按照尼古拉·卡爾達舍夫的理論,我們現在也只是處於二級文明的中後期。”

付蘭一邊說,一邊看著蕭柯竇。

“嗯,是吧,每一個等級都不是1+1=2那麽簡單。”蕭柯竇迷迷糊糊的說。

“說起來,你知道狼孩嗎?”付蘭忽然問。

蕭柯竇勉強打起精神,重覆了一遍:“狼孩?”

“被野獸養大,證明人類的語言、思維、直立行走是社會化產物的孩子?”

“是啊。”付蘭點了點頭,“脫離了人群的孩子,長大後和大部分野獸沒什麽區別,只有生物的本能。”

蕭柯竇似乎在聽,又似乎已經睡著了。

付蘭繼續說:“感覺人類,在這個三維的世界裏,軀殼是三維的,‘靈魂’裏卻容納了一些特殊的東西。”

“比如時間、氛圍、意義,這種人類定義的,但實際上完全觸摸不到、對於人類而言沒有實體的抽象概念。”

蕭柯竇應了一聲。

“我看過一些通俗易懂的、關於人類進化史的書,那些情感細膩的作者,總喜歡用文藝的描寫,敘述一些古人類思考自己的存在、仰望星空、追尋理想,從而擁有了思維。”

“但是狼孩證明了,思維不是人類的本能。如果思維與自我意識這種東西,並不是人類與生俱來的,不屬於人類的本能,那麽,最開始又是什麽,讓人類開始審視這個世界呢?”

“突如其來的覺醒?”蕭柯竇笑了一聲,他睜開眼睛,說:“神創論?”

“我在和你認真聊科學呢。”付蘭一本正經的說。

“可是你這話的意思很像,神、給予了人類智慧?”蕭柯竇偏頭。

付蘭沈吟片刻,又說:“假使我拿起筆,在一堆線條裏劃了一條橫線,對於那些線條而言,我是不是擁有神力呢?”

“誰知道線條在想什麽?”蕭柯竇說。

他聽明白了,付蘭是在跟他繼續聊,在她的假期開始前,他們的一些談話。

這次是延續,也是一點深入。

好像有點上升到哲學上,但是他大腦有些遲鈍,不是特別能理解付蘭的話。

付蘭像是在對他說話,又像是在跟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家夥交流。

她又說:“對於我們來說,思維和智慧都是不可觸摸的,人們對它們下定義,進行描述,然後傳遞給別人。”

蕭柯竇瞇著眼睛想:對於人不能觸摸?所以是有什麽,能觸碰到那些抽象的概念嗎?

他想不出一個答案,事實上,他快要睡著了。半睡半醒間的一切想法,經常是不講邏輯的。

付蘭又等待了一會兒,走到蕭柯竇身邊,她說:

“思維的載體是大腦,在所有已知生物中,人類的大腦與自身體重的比值是最大的。”

“雖然這種說法看起來很‘唯心’,但,是先有的思維,還是先有的大腦?”

蕭柯竇沒有回答,他可能太困了。因為一直在等待綁匪送飯的機會,這讓他一天沒有睡眠。

雖然身體已經有所強化,但他顯然是無法這麽長時間無睡眠,還能精神奕奕。

付蘭的指甲裏彈出了一片肉色的金屬刀片。

她指尖向下,對準蕭柯竇的眉心。

“如果‘思維’,是某種層面上,真實存在的物質,而大腦是思維的容器呢?”

“就像你無法將一升的水倒入十毫升的小杯子裏。”

“容量只有這麽大的大腦,無法讓人們理解溢出去的水。”

“更何況,這個‘杯子’,還有自己的想法,他會選擇自己感興趣的、能理解的水來接受。”

“就像古代的許多人無法理解日心說,因為那是他們從沒見過的‘水’。”

刀片逼近了蕭柯竇的額頭,在皮膚上落下一層陰影。

“所以人類的大腦足夠大,使人類可以接受更多的‘水’:那些存在於更高維的物質。”

付蘭回到了話題之初,蕭柯竇稱之為“神創論”的那個問題:

“所以它不是突然跑進來的,是它一直都在那裏,被一個對此感興趣的‘杯子’接收到,然後傳遞給了其他‘杯子’,而人類的大腦,這個杯子,實際上已經數十萬年幾乎沒什麽變化。”

“聰明的杯子和愚笨的杯子,拿出來幾乎沒有任何區別。”

“要知道,哪怕是現在的許多‘杯子’,也對它絲毫不感興趣,無法理解‘它’的存在。”

“畢竟只要吃喝不愁,就夠了,去追尋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做什麽?”

“這也不是值得批判的話題,畢竟我們作為三維生物,只要在自己的世界裏,成功存活下去、保留自己的、屬於三維世界的實體基因就夠了。”

現在大可以確定,付蘭不是在和蕭柯竇說話了。

刀尖已經在蕭柯竇的皮膚上壓出了一些彎曲。

血珠滲了出來,順著額頭的弧度滑下去,留下一點紅色的痕跡。

“水從來沒有消失,或者減少,只是變成了另一種形態。”

“人們將自己接收到的水晃一晃,傳遞給了別人,有的人拿著自己的杯子接住了,有的人把它倒了,但杯壁上留下了一些痕跡,也有的人,幹脆不去靠近,他的一生,都不會與這杯水有關。”

“而接收不到水的人,拿著自己空蕩蕩的杯子,遵循著生物的本能,從撫養他的生物那裏,獲得一些別的、看不見的物質。”

付蘭帶著刀尖的手指開始發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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